該著的特點可以概括為“多”“通”“新”三個字。

所謂“多”,是指該著在橫向上具有研究視角多元的特點。該著是一部從歷史學、文獻學、社會史、管理學、文化史、文學史等學科視角對清代貢院進行全方位考察的學術專著,詳細考察了清代貢院的級別類型、時空分布、修建途徑、建筑形制、管理制度、文化創造、考試思想、文學書寫和近代轉型。這種研究方法,既抓住了貢院作為一種科舉考試專用建筑的基本特點,又將貢院從科舉學研究的視閾中抽離出來,幫助讀者了解其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的諸多面向。其中有關貢院的文化創造、考試思想、文學書寫的章節尤其范圍廣泛、資料豐富,令人目不暇接。

所謂“通”,是指該著在縱向上具有通史的視野。從有清一朝來看,該著不僅設置了“清代貢院的時空分布”一章,制作了44個表格,將清代各級各類貢院的時空分布情況清晰呈現在讀者面前,而且設置了“晚清貢院的近代轉型”一章,分類說明了清代貢院的歷史結局。從中國貢院通史的角度來看,該著還設置了“清代貢院的歷史淵源”一章,追溯了自隋唐至元明歷代貢院的歷史變遷。其中對于唐代考功貢院、宋代解試與貢士貢院的深入考據,更是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更上層樓。該著甚至通過考訂《周禮》《禮記》等儒家典籍與后世正史、方志、文集,提出了周代“澤宮”是清代貢院典籍文化之源的觀點,令人格外印象深刻。可以說,該著不僅是首部綜合性中國貢院斷代史研究專著,而且同時兼具了中國貢院通史研究的雛形。值得指出的是,該著這些表格的資料來源都是作者逐本逐頁翻閱了四千多種地方志搜集而來,耗時之久,耗力之勤,令人咋舌。

所謂“新”,是指該著的研究結論頗具新意。該著除了利用多元的學科視角切入清代貢院研究從而提出了諸多新論,其最令人耳目一新的便是提出了“以公益求公平”是清代貢院核心文化特質的觀點。此前學術界對于貢院的評價,一般有三種觀點。第一種是相對正面的評價,如美國傳教士丁韙良《花甲憶記》(1896)認為,他在1850年俯瞰福州時看到的福建貢院是福州全城唯一可稱道的建筑,反映了中國文明最好的一面。第二種是相對負面的評價,如日本學者宮崎市定《科舉:中國的考試地獄》(1963)論及貢院是“考試地獄”的象征。第三種是相對中性的評價,如美國學者賈志揚《宋代科舉》(1995)認為宋代貢院深邃復雜的院子和莊嚴的中央主軸線能夠加強崇高威嚴之感,是最明顯的科舉象征;中國學者劉海峰(2009)認為貢院是科舉制度與科舉文化的具體象征,張亞群(2014)認為貢院是科舉文化興盛的產物,夏維中(2021)認為江南貢院是明清科舉史的重大物質載體。而《清代貢院史》則設置了“清代貢院的修建途徑”“清代貢院的管理制度”二章,從貢院修建的經費來源、貢院管理的人員構成兩個方面,詳細論證了清代貢院的創建與維修大多源自社會捐助的歷史事實;還設置了“清代貢院的考試思想”一章,指出清代社會各階層踴躍捐建貢院的根本原因,就是為了規范考場紀律、助益考生發揮、提升考試公平。

作者還進一步指出,從教育公益文化類型的角度來說,清代貢院屬于助學、獎學、獎教三種中國古代教育公益文化類型之外的第四種類型,即“助考”類型。與之性質相近的則還有賓興、試館等,前者向考生提供考試經費資助,后者向考生提供考試期間的住宿便利,它們也都具有“以公益求公平”的核心文化特質。清代賓興、貢院、試館等助考教育公益文化類型的出現,既體現了清代科舉社會對“公平選才”理念的極致追求,也是隋唐以來科舉為“至公之制”的具象化表達。“以公益求公平”,源自中國傳統儒家文化“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的思想,與當代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的“平等”“公正”理念高度契合,對于弘揚和繼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夯實中華民族的文化自信具有積極的現實價值。

(浙江工商大學 楊齊福)